吉林63岁大爷朝鲜旅游遇见初恋,发现自己儿女双全,重孙都3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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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05-22 14:57 点击次数:54
“老李,今儿个怎么没去公园溜达?” 邻居老王在楼下喊道。
李建国推开窗户,往下望了一眼,勉强笑了笑:“有点事儿琢磨,就不去了。”
关上窗,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六十三岁的李建国,退休三年,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却也像一潭深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那份深藏心底近四十年的念想,最近总是悄然浮现,搅动着他看似安稳的晚年生活。去朝鲜看看的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滋长。
01
吉林的初秋,天高云淡,空气中带着一丝清冽的凉意。
退休已经三年的李建国,像往常一样,提着一个旧帆布袋,踱步走向附近的早市。
他的背有些微驼,花白的头发在晨风中略显凌乱,脸上刻着岁月留下的沟壑,那双眼睛却依旧偶尔闪烁着年轻人般的光芒,只是更多的时候,是被一种淡淡的怅惘所笼罩。
六十三岁,本该是儿孙绕膝、安享晚年的年纪。
李建国确实也有一个儿子,在南方的大城市打拼,还有一个女儿,嫁在邻省,孙子外孙都有了,日子在外人看来,算得上圆满。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老伴儿前几年走了,家里愈发显得空旷。
儿子女儿工作忙,一年也难得回来几次。
退休前是工厂里的老师傅,忙忙碌碌大半生,突然闲下来,像一根上紧了的发条,骤然松弛,反而让人无所适从。
每天的生活,无非是早市买菜,回家做饭,下午去公园和老伙计们下下棋、聊聊天,晚上看看电视,然后睡觉。
日复一日,如同平静无波的湖面,可李建国的心湖深处,却总有一处涟漪,在不经意间泛起。
那涟漪的中心,是一个名字,一个地方,一段尘封了近四十年的记忆。
这天,他在公园看人下棋,旁边一个老哥们儿兴奋地聊起刚从朝鲜旅游回来的经历。
“哎呀,老李,你是不知道,现在的朝鲜,跟咱们年轻时候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了!平壤盖了好多高楼,街道也干净,姑娘们挺时髦……”
“朝鲜?”李建国的心猛地一跳,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是啊,我们报了个夕阳红旅行团,价格不贵,过去看看,就当怀旧了。”
老哥们儿掏出手机,翻着照片,“你看,这是万寿台大纪念碑,这是主体思想塔……”
李建国凑过去看着,眼神却有些飘忽。
朝鲜,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国度,隔着一条鸭绿江,曾是他青春岁月里最深刻的烙印。他年轻时,曾在靠近边境的临江县工作过一段时间。
那段日子,苦涩而又甜蜜,像一颗青涩的果子,滋味复杂,却让他毕生难忘。
“老李,想啥呢?”老哥们儿见他出神,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建国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那天晚上,李建国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年轻时的片段。
那个扎着两条粗辫子、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的朝鲜姑娘,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偷偷塞给他地瓜干时羞涩的脸庞……四十年的岁月,非但没有磨灭这些记忆,反而像陈年的老酒,愈发醇厚,也愈发让他心痛。
一个念头,像破土的春笋,猛地钻了出来:去朝鲜看看。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他想去看看她生活的地方,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哪怕只是确认她平安顺遂,此生也就了无遗憾了。
他知道希望渺茫,四十年,物是人非,茫茫人海,去哪里找?
但他压抑不住心底那股强烈的冲动。
他觉得自己像一艘漂泊了大半生的船,终于找到了那个一直寻觅的灯塔。
第二天一早,李建国就去了旅行社,报名参加了最近一班前往朝鲜的夕阳红旅行团。
当他颤抖着手签下名字,拿到那份简单的行程单时,眼眶有些湿润。
他感觉自己不是去旅游,而是去赴一场迟到了四十年的约会。
02
时光倒流回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
那时的李建国,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被分配到吉林省临江县的一个国营林场工作。
临江与朝鲜隔江相望,站在江边,就能看到对岸的房屋和偶尔走动的人影。
对于生活在内陆的李建国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彼时的中国,刚刚经历过动荡,百废待兴,但人们的精神面貌是昂扬的。
而对岸的朝鲜,则显得神秘而封闭。
两国之间虽然是“同志加兄弟”的关系,但边境管理严格,普通民众私下接触是被严厉禁止的。
李建国年轻气盛,对什么都好奇。
林场的工作不算繁重,闲暇时,他喜欢和工友们跑到鸭绿江边。
江水清澈,缓缓流淌,对岸的山峦清晰可见。
有时候,他们会看到朝鲜的边防军人巡逻,或者有朝鲜老百姓在江边洗衣服、劳作。
双方会远远地打量,但从不言语。
缘分,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降临。
那天,李建国独自一人来到江边。
初夏时节,江风习习,带来对岸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他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望着江水发呆。
忽然,他听到对岸传来一阵清脆的歌声 ,是朝鲜语,他听不懂,但那旋律优美动听,带着一种纯净的忧伤。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上衣、深色裙子的年轻姑娘,正坐在对岸的一块大石头上,一边望着江水,一边低声哼唱。
她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粗辫子,侧脸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李建国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看得有些痴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姑娘停止了歌唱,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隔着不算宽阔的江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姑娘的脸颊“唰”地一下红了,有些慌乱地站起身,匆匆跑开了。
李建国的心,却像投入了一颗石子,久久不能平静。
从那天起,他总会找各种借口来到江边,希望能再次看到那个姑娘。
有时候能看到,有时候看不到。
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远远地对望一眼,然后各自移开目光。
偶尔,她会对他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李建国的心就会像灌了蜜一样甜。
他偷偷向当地的老乡打听,才知道那个姑娘叫金英姬,就住在江对岸的村子里。
她的父亲好像在当地的一个合作社工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渐渐熟悉起来。
虽然语言不通,但眼神和笑容是共通的语言。
他们会用简单的手势交流,他会指指天上的飞鸟,她会指指水里的游鱼。
他偷偷给她带过糖果和饼干,放在江边约定的石头下,她则会回赠一些自己采摘的野菜或者自家做的小点心。
那是一段纯粹而又冒险的时光。
每一次在江边的“约会”,都伴随着心跳加速和偷偷摸摸的紧张感。
他们都知道,这样的交往是不被允许的,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年轻的心,总是充满了勇气和对美好的向往,那份跨越国界的朦胧情愫,像藤蔓一样,在两人心间悄然滋长。
李建国至今还记得,有一次下着小雨,他打着伞来到江边,看到英姬也撑着一把小花伞站在对岸。
雨丝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彼此眼中的情意。
他用不熟练的朝鲜语,对着她喊:“你好!”
英姬愣了一下,随即笑靥如花,也用生涩的汉语回应:“你好!”那声音,清脆得像山谷里的百灵鸟,穿过雨幕,深深地刻在了李建国的心上。
03
甜蜜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如同绚烂的烟火,美丽却易逝。
随着时间的推移,边境的管控似乎越来越严格,江边的巡逻也更加频繁。
李建国和金英姬的“约会”变得愈发困难和危险。
他们能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有时候,李建国来到江边,只能看到英姬匆匆一瞥,然后就被家人叫走。
有时候,他等了很久,也等不到她的身影。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那一条鸭绿江,更是那道无形却坚固的国界和政治壁垒。
李建国的心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他隐约感觉到,分离的日子可能不远了。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冲动地想过要游过江去,或者想办法把英姬接到中国来。
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终于,分离还是无可避免地到来了。
那天,天气阴沉,像是预示着什么。
李建国照例来到江边,等了很久,才看到英姬的身影。
她的脸色很差,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微笑,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不舍。
她用手势比划着,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摇了摇头。
李建国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想喊她的名字,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他看到英姬的眼泪掉了下来,她转身,跑开了,再也没有回头。
李建国站在江边,任由冰冷的江风吹打着他的脸颊。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那份刚刚萌芽、还未来得及绽放的爱情,就这样被无情地斩断。
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没过多久,李建国因为工作调动,离开了临江县,回到了吉林市。
临走前,他又去了一次江边,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但江面空旷,对岸寂静无声,只有江水依旧默默地流淌,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离愁。
他把英姬送给他的那块绣着简单花纹的手帕,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
这块手帕,连同那段短暂而深刻的记忆,成为了他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回到吉林市后,他试图打听英姬的消息,但都石沉大海。
在那个信息闭塞的年代,想要打听一个身在朝鲜的普通姑娘的消息,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愿对任何人提起。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也是一份不愿被触碰的珍贵回忆。
04
婚后的生活,表面上看起来甜蜜而温馨。
林薇薇确实扮演着一个无可挑剔的妻子角色。
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陈建华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
她会依据营养学搭配他的三餐,提醒他按时吃药,陪他散步,甚至会耐心听他一遍遍讲述那些陈年旧事和学术观点。
陈建华完全沉浸在这种幸福之中。
他觉得是上天眷顾,让他在晚年还能遇到这样一位红颜知己。
家里重新有了欢声笑语,有了年轻女主人带来的活力和温馨。
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体都硬朗了不少。
然而,外界的眼光和议论,却从未停止。
老同事们私下里议论纷纷,话话外都透着一股子“老牛吃嫩草”的戏谑和不解。
邻居们看到陈建华挽着年轻貌美的妻子出门,眼神里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羡慕,有好奇,更多的是怀疑。
这些流言蜚语,或多或少也传到了陈建华的耳朵里。
他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
他更加努力地想要向世人证明,他和薇薇是真心相爱,他们的婚姻是幸福的。
而林薇薇,则表现得十分坦然和大度。
她会微笑着面对邻居的指指点点,会温柔地安慰因此而烦恼的陈建华:
“明远,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呢?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住的。”
她的这份“懂事”和“体贴”,让陈建华更加怜爱和感激。
只有儿子陈磊,始终无法释怀。
他每次回家,看到林薇薇那张年轻漂亮的脸,和他父亲日益依赖的神情,心里就堵得慌。他和林薇薇的关系,也仅限于表面上的客气。
林薇薇对他热情周到,一口一个“哥”叫着,但他总觉得那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
他提醒过父亲注意家里的财产,甚至旁敲侧击地问过林薇薇的家庭背景和过去,但都被父亲不悦地打断了。
“小磊,薇薇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不要总是带着偏见看她。她嫁给我,不是图我的钱,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陈磊无话可说,只能把担忧深深埋在心底。
05
踏上朝鲜土地的那一刻,李建国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有近乡情怯般的激动,又有对未知的忐忑。旅行团乘坐火车跨过鸭绿江大桥,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化,房屋、田野、穿着朴素的人们……这一切都和对岸的中国既相似,又有着明显的不同。平壤,作为朝鲜的首都,给李建国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宽阔的街道,整齐的建筑,宏伟的纪念碑,以及无处不在的领袖画像和宣传标语。城市干净整洁,人们的表情平静而严肃。导游是一位年轻漂亮的朝鲜姑娘,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热情地向他们介绍着平壤的建设成就和主体思想。旅行团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参观万寿台大纪念碑、主体思想塔、金日成广场、人民大学习堂……每到一处,导游都会详细讲解,团友们则忙着拍照留念。李建国也跟着大家走走看看,但他总有些心不在焉。他努力在人群中寻找,希望能看到一丝熟悉的影子,哪怕只是相似的眉眼。但他知道,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平壤距离他记忆中的那个边境小村,太遥远了。旅行团的纪律很严格,不允许私自离队,也不能随意和当地人攀谈。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待在涉外酒店或者指定的参观地点。酒店设施不错,但总感觉和外面的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墙。李建国感到一丝失落。这样的旅行,虽然看到了朝鲜的景象,却离他心中的那个目标,似乎越来越远。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四十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一切,他还能找到什么呢?但他并没有完全放弃。他仔细听着导游的介绍,留意着每一个地名,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线索。他也尝试着和导游或者酒店服务员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些关于边境地区的消息,但都收效甚微。他们要么表示不清楚,要么就巧妙地转移话题。夜晚,躺在酒店的床上,李建国辗转反侧。窗外是平壤安静的夜景,远处的主体思想塔亮着灯。他拿出那块珍藏的手帕,借着微弱的灯光,细细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鸭绿江边,看到了那个梳着双辫的姑娘,正对他羞涩地微笑。“英姬……你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他在心里默默地问着。
06
按照行程安排,旅行团在结束平壤的参观后,将前往开城,参观板门店军事分界线。然后,会有一天的行程,是去靠近中国边境的新义州地区,参观一些工厂和农场,让游客了解朝鲜的工农业发展。当听到要去新义州时,李建国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新义州虽然不是他当年所在的临江县对岸,但同属边境地区,风土人情总会有些相似吧?或许,那里能勾起他更多的回忆,甚至,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从平壤到新义州的火车上,李建国的目光一直投向窗外。朝鲜的乡村风光在他眼前缓缓展开。连绵的农田,低矮的村舍,偶尔能看到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农民。景色算不上秀美,却带着一种质朴的、原始的气息。他感觉自己离那个记忆中的地方越来越近了。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心也微微出汗。同行的团友们大多在打瞌睡或者聊天,只有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抵达新义州后,当地的接待人员和导游带着他们参观了一家纺织厂和附近的模范农场。工厂的设备略显陈旧,但工人们的精神面貌很好,干劲十足。农场的田地规划整齐,作物长势喜人。导游骄傲地向他们介绍着朝鲜在自力更生精神指引下取得的成就。李建国依然心不在焉。他更关心的是这里的街道、房屋、以及当地人的生活状态。新义州的城市面貌显然不如平壤现代化,但更具生活气息。街道上能看到骑自行车的市民,路边也有一些小商店和摊位。他的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搜索着。他知道,在这样一个城市里,找到一个四十年前认识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仍然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英姬的家人搬到了这里?或许,她会来这里探亲访友?参观完农场,导游宣布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但范围仅限于酒店附近的一条商业街,并且要求大家在规定时间前返回酒店集合。这突如其来的“自由”让李建国精神一振。虽然范围有限,但至少给了他一个可以自己走走看看的机会。
07
那条所谓的商业街,并不算繁华。街道两旁大多是国营商店,出售一些日用品、食品、服装和纪念品。行人不算多,偶尔有穿着制服的人员走过。李建国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仔细地扫过每一个店铺的招牌,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人。他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又害怕失望。他努力回忆着四十年前的细节,试图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那条江,那个村庄,英姬家门前的那棵老树……记忆的碎片不断涌现,既清晰又模糊。他走进一家食品店,想买点当地的特产。店里的售货员是一位中年妇女,态度和蔼,但似乎不太懂中文。李建国用简单的手势和几个从导游那里学来的朝鲜语单词,勉强沟通着。他一边挑选商品,一边状似无意地打量着店里的环境和顾客。走出食品店,他又走进一家百货商店。里面卖的东西种类不少,从锅碗瓢盆到服装鞋帽都有。他看到了一些带有明显朝鲜风格的瓷器和刺绣,这让他想起了英姬送给他的那块手帕。时间一点点过去,离集合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李建国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他几乎走遍了这条街的每一家商店,但没有任何发现。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难道,这次朝鲜之行,真的只能是一场空吗?难道,他和英姬的缘分,真的就止步于四十年前的那个江边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感到有些疲惫,找了个街边的长椅坐下,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神黯淡下来。也许,他真的该放下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英姬可能早已嫁人,儿孙满堂,过着自己的生活,甚至可能已经忘记了那个曾经在江对岸出现的中国青年。他叹了口气,准备起身返回酒店。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商店吸引了。那家店门面不大,看起来像是卖一些杂货和土特产的。与其他国营商店不同,这家店门口挂着一个手写的招牌,店面也显得更有“人气”一些。鬼使神差地,李建国迈步向那家小店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去,或许只是潜意识里不想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08
小店的门是虚掩着的。李建国轻轻推开门,门上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店里光线不算明亮,空间也不大,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商品,有包装好的食品、烟酒,也有一些手工艺品和日用品,显得有些拥挤,但收拾得井井有条。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接近四十岁的男子正坐在柜台后面整理着什么。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理得很整齐,面容白皙,眉眼间带着一种温和的气质。听到铃声,他抬起头,看到李建国,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用略显生硬但还算清晰的中文问道:“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李建国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中文说得这么好的人。他定了定神,回答道:“我……随便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狭小的店里慢慢踱步,目光扫过货架上的商品,但心思却不在这里。他偷偷打量着那个男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男子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不是面容上的相似,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气质,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年轻时的英姬。“您是从中国来的游客吧?”男子微笑着问道,打破了沉默。“是,是啊。”李建国点点头,“跟团过来的,下午有点自由活动时间,就随便走走。”“欢迎您。我们这里有一些朝鲜的特产,比如人参、蜂蜜,还有一些手工艺品,您可以看看。”男子热情地介绍着。李建国嗯嗯地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到男子的脸上。他越看越觉得熟悉,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和善,和英姬的眼睛有几分神似。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闯进了李建国的脑海。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伙子,你……你家里是做什么的?这家店是你自己开的吗?”男子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这家店是我母亲开的,我有时候过来帮帮忙。我自己在附近的一个单位工作。”“你母亲?”李建国的心跳猛地加速,“她……她也在这里吗?”男子点点头:“是的,她刚才出去有点事,应该快回来了。”李建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强作镇定,继续问道:“你……你母亲,她多大年纪了?”男子似乎觉得这位中国游客的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礼貌地回答:“我母亲今年……大概六十出头吧。”六十出头!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李建国的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他看着眼前的男子,那眉眼,那气质……难道……难道真的是……他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希望和同样巨大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嘴,想再问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09
就在这时,寂静的空气中,再次响起了那清脆的门铃声。“叮铃——”商店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她提着一个布袋,脚步略显蹒跚地走了进来。李建国猛地转过头。进来的女人,头发也已花白,脸上带着岁月的风霜,穿着朴素的衣裳。但那双眼睛,那熟悉的轮廓,那即使在时光的打磨下依然能辨认出的温柔娴静的气质……李建国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时间仿佛倒流回了四十年前的那个鸭绿江边。眼前的女人,分明就是他魂牵梦萦了近半生的金英姬!虽然容颜老去,但那眼神,那神韵,他绝不会认错!四目相对。女人似乎也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眼眶湿润的异国老人,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探寻。李建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积压了四十年的思念、遗憾、痛苦和期盼,在这一刻瞬间爆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滚落。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着刚刚进来的女人,然后猛地转向那个年轻男子,声音嘶哑而颤抖,几乎不成语调:“是……是你吗?”
10
柜台后的朴哲民完全愣住了,他看看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中国老人,又看看刚刚进门同样一脸错愕的母亲金英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金英姬的目光,从最初的茫然和疑惑,慢慢转变为震惊和难以置信。她仔细地端详着李建国,试图从他苍老的面容上,寻找四十年前那个江边青年的影子。那双含泪的眼睛,那微微颤抖的嘴唇,那份刻骨铭心的熟悉感……渐渐地,记忆的闸门被冲开,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在她心中浮现。“建……建国?” 她试探着,用有些生疏的汉语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同样带着颤抖。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听到这个魂牵梦绕的声音,李建国再也支撑不住,老泪纵横,哽咽着点头:“是……是我,英姬……是我啊!”朴哲民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母亲和这个陌生的中国老人激动相认,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问号。他扶住情绪激动的母亲,皱着眉头,看向李建国,用朝鲜语急切地问母亲发生了什么事,又转头用中文问李建国:“您……您认识我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空气中弥漫着重逢的激动、震惊,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尴尬和沉重。四十年的时光,像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短暂的相认之后,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故人,以及他可能是谁的疑问,让气氛变得复杂起来。
11
面对朴哲民的疑问,李建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他擦了擦眼泪,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年轻人,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从何说起。还是金英姬先开了口。她示意儿子稍安勿躁,然后转向李建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建国,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她的中文虽然有些生涩,但表达清晰。李建国点点头,声音依旧哽咽:“我……我这次来朝鲜旅游,就是想……想来看看。我没想到,真的能找到你……”“这位是?”朴哲民忍不住再次追问,他能感觉到母亲和这个老人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过往。金英姬的目光转向儿子,带着一丝愧疚和难以言说的情绪,她停顿了片刻,似乎在鼓起勇气。然后,她缓缓地开口,用朝鲜语对儿子讲述起那段尘封的往事——关于鸭绿江边,关于那个年轻的中国工人,关于那段短暂却深刻的恋情,以及后来的无奈分离。随着母亲的讲述,朴哲民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困惑,逐渐转变为震惊、难以置信,最后是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茫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他默默地听着,目光在母亲和李建国之间来回移动。李建国虽然听不太懂朝鲜语,但从金英姬的表情和偶尔夹杂的汉语词汇,以及朴哲民的神情变化中,他大概能猜到她们在说什么。他补充道:“哲民……当年,我和你母亲……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只是那个年代……身不由己……”金英姬听着李建国的话,眼圈又红了。她对儿子点了点头,证实了李建国的话。然后,她看着李建国,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最终,目光落在李建国身上,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建国,哲民……哲民是你的儿子。”轰!李建国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有惊雷在耳边炸响。他……他有儿子了?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是他的亲生儿子?巨大的惊喜和冲击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只是呆呆地看着朴哲民,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朴哲民也被母亲的话惊得不轻。虽然刚才听母亲讲述往事时,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但当母亲亲口证实,并且是当着这位“父亲”的面说出来时,他依然感到无比震惊。他看着李建国,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父亲,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商店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三个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这个迟到了四十年的真相,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深水炸弹,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12
短暂的沉默过后,金英姬的眼泪再次滑落。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分别后的经历。原来,就在李建国离开后不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在当时保守的朝鲜社会,对于一个未婚女子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惊慌、害怕,但最终,出于母性的本能和对那段感情的怀念,她决定把孩子生下来。更让她意外的是,医生告诉她,她怀的是双胞胎。这个消息让她既喜且忧。喜的是,这是她和建国爱情的结晶,忧的是,独自一人抚养两个孩子,在那个年代的朝鲜,将会面临怎样的艰难险阻。她的家人知道了这件事,起初非常生气,甚至劝她打掉孩子。但在她的坚持和哀求下,家人最终还是心软了,选择默默地支持她,帮她隐瞒了孩子的父亲是中国人的事实,对外只说是孩子父亲早逝。那段日子,是金英姬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光。她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生活的重担。好在父母和兄弟姐妹给了她很多帮助。几个月后,她平安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儿子朴哲民和女儿朴美京。为了抚养两个孩子,她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她白天在合作社工作,晚上回家还要照顾孩子,缝补浆洗。她从未想过再婚,把所有的爱和精力都倾注在了一双儿女身上。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眉眼间渐渐显露出李建国的影子,她时常会拿出那块李建国送她的、已经洗得发白的手帕,默默流泪,思念着江对岸那个不知身在何方的恋人。她也曾试图打听李建国的消息,但两国之间的隔阂,让她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渐渐地,她把这份思念埋藏心底,只希望孩子们能平安健康地长大。孩子们很懂事,知道母亲的不易,从小就很努力。哲民学习刻苦,后来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女儿美京心灵手巧,继承了母亲的温柔善良。这家小店,是几年前英姬退休后,在哲民的帮助下开起来的,卖些杂货补贴家用,也算有个营生。听着英姬含泪的讲述,李建国心如刀绞。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他无法想象,英姬一个人,是如何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独自抚养两个孩子长大的。他对英姬充满了愧疚,也对缺席了儿女四十年的成长而感到深深的自责。“英姬……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们……” 李建国的声音充满了痛苦。朴哲民默默地听着,看着母亲和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心情激荡。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一个中国的父亲,更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他理解了母亲多年的不易,也对这位突然出现的父亲,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感,有陌生,有好奇,也有一丝血脉相连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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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震惊和情绪激动过后,三个人渐渐平静下来。金英姬擦干眼泪,招呼李建国坐下。朴哲民默默地倒了杯水,递给李建国。气氛虽然依旧有些凝重,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紧绷。他们开始像拉家常一样,互相询问着彼此这四十年来的生活。李建国讲述了自己回到吉林后的生活,结婚生子,妻子几年前病逝,如今退休在家。当他提到自己在中国也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时,金英姬和朴哲民都沉默了一下。李建国连忙解释,他从未忘记过英姬,只是当年音讯全无,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在家人的安排下才组建了家庭。金英姬表示理解。在那个年代,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她也简单介绍了哲民和美京现在的情况。哲民在当地一个机关单位工作,已经结婚,有一个女儿。美京则是一名幼儿园老师,也已结婚,有一个儿子。“女儿?”李建国听到这里,眼睛一亮,“我还有一个女儿?”金英姬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是啊,美京,她和你年轻时候一样,性子也像你,善良,就是有点倔。”“那……太好了,太好了……” 李建国激动得搓着手,“儿女双全,我竟然儿女双全……”他重复着这句话,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这是他从未敢奢望过的幸福。朴哲民补充道:“我姐姐结婚早,她的儿子,也就是您的重孙,今年已经3岁了。”“重孙?我都有重孙了?” 李建国再次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都3岁了?”“是的,是个很调皮的小家伙。” 朴哲民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谈起下一代,气氛轻松了不少。他们互相交换着信息,努力填补着四十年的空白。李建国知道了自己从未谋面的儿子和女儿的职业、家庭,甚至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重孙。金英姬和朴哲民也了解了李建国在中国的生活轨迹。虽然隔着不同的国度,不同的社会环境,但血脉亲情,以及那份被岁月尘封的爱恋,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李建国看着眼前的英姬和哲民,感觉像是在做梦。他此行原本只是想寻求一个了结,却没想到,命运给了他一个如此巨大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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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朴哲民犹豫了很久,终于轻轻地叫出了这个称呼。虽然还有些生涩,但这声“爸”,让李建国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暖流填满。他激动地应了一声,眼眶再次湿润。“爸,您……想不想见见美京,还有……您的孙女和重孙?” 朴哲民问道。李建国当然想,做梦都想!但他看了一眼手表,离旅行团集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且,他也知道朝鲜的规定,游客不能随意脱离团队,更不能随便进入当地居民的家。他有些为难地说:“想,太想了!可是……时间恐怕来不及了,而且旅行团有纪律……”朴哲民似乎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说道:“我家离这里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我刚才已经打电话跟美京说过了,让她在家等着。您放心,我会跟你们的导游沟通一下,就说您是我母亲的老朋友,身体有些不舒服,需要在这里休息片刻,晚一点我会亲自送您回酒店。应该问题不大。”听到儿子这样说,李建国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巨大的期待涌上心头。在朴哲民的安排下,他们暂时关闭了小店。李建国跟着金英姬和朴哲民,穿过几条略显陈旧但干净整洁的街道,来到了一栋普通的居民楼前。哲民家在一楼,房子不大,但收拾得非常干净温馨。一进门,一个和金英姬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更能看出李建国年轻时影子的中年女子迎了上来。她看到李建国,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激动地叫了一声:“爸!”这一定是女儿朴美京了!李建国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儿,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连连点头。屋里还有一位年轻女子,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年轻女子是哲民的女儿,也就是李建国的孙女。那小男孩,自然就是他3岁的重孙了!小家伙不怕生,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李建国这个陌生的“老爷爷”。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虽然语言交流还需要哲民和美京在中间翻译,但血浓于水的亲情,让彼此的心紧紧贴在一起。美京拿出相册,给李建国看他们从小到大的照片,讲述着他们成长的点滴。李建国看着照片上儿女可爱的模样,看着孙女亭亭玉立,看着重孙活泼健康,心中百感交集。他错过了太多太多,但此刻,能亲眼见到他们,感受到这份迟来的天伦之乐,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给中国孙辈们准备的礼物——一些糖果、小玩具和几百元人民币,笨拙地塞给孙女和重孙。虽然东西不贵重,但代表着他这个“突然出现”的爷爷、太爷爷的一份心意。短暂的相聚时光,充满了温馨和感动,也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伤感。李建国努力记住每一个家人的面容,他们的声音,他们的笑容。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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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眼看时间不早,李建国必须得离开了。朴哲民已经提前和中方导游打过招呼,导游虽然有些意外,但在哲民的解释和保证下,也表示理解,同意哲民稍后将李建国送回酒店。离别的愁绪,开始在房间里弥漫。“爸,您以后……还会来吗?” 美京红着眼睛问道。李建国喉头哽咽,他多想留下来,多想和儿女们好好待在一起,弥补这四十年的缺憾。但他知道,现实不允许。他是中国人,他们是朝鲜人,不同的国籍,不同的社会制度,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他握住女儿的手,说道:“会的,爸一定想办法再来看你们。你们……也要好好的。”朴哲民相对冷静一些,他对李建国说:“爸,您放心。现在两国交流比以前方便多了。以后总会有机会的。我们会想办法和您保持联系。您把中国的地址和电话留给我们。”李建国连忙拿出纸笔,写下了自己的地址、电话,还有在中国儿女的联系方式。金英姬也找出一个小本子,记下了哲民和美京的联系方式,递给李建国。虽然他们都知道,跨国通讯并不容易,但这是维系亲情唯一的纽带。金英姬拉着李建国的手,叮嘱道:“建国,你年纪也大了,回去后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太操劳了。”四十年的隔阂,在这一刻仿佛消融了,她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温柔关切的英姬。李建国点点头,看着英姬,看着儿子女儿,看着孙女重孙,心中充满了不舍。这次重逢,像一场梦,美好得不真实,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他找到了失落的爱情,更找到了一个完整的家。但重逢之后,又将面临再一次的分别,以及未来联系的不确定性。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如何维系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李建国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他的生活,因为这次朝鲜之行,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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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离别的时刻还是到了。朴哲民亲自开车送李建国回酒店。金英姬、美京抱着小重孙,一直送到楼下。车子缓缓开动,李建国从后视镜里看着越来越远的亲人,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英姬在抹眼泪,美京抱着孩子向他挥手,哲民沉默地开着车。“爸,您别太难过。以后有机会,我们或者去中国看您,或者您再过来。” 哲民安慰道。李建国点点头,努力平复情绪。他知道儿子说得对,不能沉浸在悲伤中。能够重逢,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回到酒店,哲民将父亲送到大堂,再次叮嘱他保重身体,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李建国站在酒店门口,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旅行团的其他成员看到李建国回来,关切地询问了几句。李建国只说遇到了一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多聊了一会儿,并没有透露实情。这个秘密,太过重大,也太过私人,他需要时间慢慢消化。接下来的行程,李建国依然跟着团队,但心思早已飞走。他时而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时而又为未来的不确定而担忧。他的口袋里,揣着儿女的联系方式,手机里,存着刚才匆忙拍下的几张合影。这些,是他此行最珍贵的收获。离开朝鲜的那天,火车再次驶过鸭绿江大桥。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李建国的心情与来时已截然不同。来时,他是带着一份渺茫的希望和对过去的追寻;而归去时,他却背负着一份沉甸甸的亲情和对未来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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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吉林的家中,李建国关上门,仿佛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空荡荡的房间,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令人感到寂寞。他坐在沙发上,拿出那张写着朝鲜亲人联系方式的纸条,又拿出手机,翻看着那几张珍贵的合影。照片上,英姬虽然老了,但笑容依旧温柔;儿子哲民稳重可靠,眉宇间有他的影子;女儿美京温柔善良,眼神像极了他;孙女清秀懂事;还有那个虎头虎脑的小重孙,咿咿呀呀地似乎在叫着“太爷爷”……他的心里五味杂陈。几十年的寻觅和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而且是远超预期的结果。他找到了初恋,更找到了失散的儿女,甚至有了孙辈和重孙。这巨大的幸福感,让他觉得之前所有的等待和思念都是值得的。但同时,他也感到了现实的沉重。相隔的不仅仅是地理上的距离,更是不同的社会环境和生活方式。未来的联系会有多困难?他还能有多少时间和机会与他们相聚?中国的儿女们,又该如何告知他们这件复杂的事情?他知道,前面的路并不平坦。但他不再感到孤独和迷茫。因为他知道,在鸭绿江的对岸,有他的亲人,有他的牵挂。这份血脉相连的情感,将成为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条和照片收好,放进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和那块珍藏了四十年的手帕放在一起。这不再仅仅是对一段逝去爱情的纪念,更是一个完整家庭的证明,一个跨越国界的、沉甸甸的秘密和希望。窗外,阳光正好。李建国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远方。他仿佛又看到了鸭绿江,看到了江对岸那个熟悉的身影。但他知道,那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影,而是真实存在的亲人。他的生活,因为这场迟到了四十年的重逢,翻开了崭新而又充满未知的一页。他的人生,在六十三岁这一年,重新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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